第二十八章 善良姑娘海伦娜

　　狭小昏暗的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光线昏黄的油灯，艾德蒙失血过多脑子有些昏昏沉沉，愣愣的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追杀我的那些人走了吗？”他猛地坐起来扯动伤口，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
　　转变成吸血鬼以后，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疼痛的滋味了。
　　“放心吧，下午就走了。”海伦娜用破了好几个缺口的碗端过来些热水递到他手里，“我叫海伦娜，你呢？
　　你身上的伤口很多很深，我帮你包扎好了，你可别总是乱动再扯开流了血会更虚弱的。”
　　过近的距离让艾德蒙呼吸急促。
　　他的视线总忍不住往对方脖颈处的大动脉瞄过去。
　　烛火飘忽昏暗，照耀的人有几分朦胧美，光影交错更增添了几分诱惑力。
　　出于吸血鬼的本能，他知道自己还太年幼不能像大人一样拥有强悍的自愈能力，而被猎人特制的武器伤害后伤口久久难以愈合，除非……大量进食鲜血，才能让自己迅速恢复健康！
　　若换做没有人性底线的吸血鬼，这会儿怕是已经迫不及待饱餐一顿了。
　　然而饥饿的艾德蒙却强行忍着嗜血欲望，努力转移注意力不去感知对方血液奔流的诱人声音。
　　海伦娜见他没说话，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呼吸急促浑身微微颤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可自己实在是太穷了，根本拿不出钱帮他买药。
　　更何况，下午那些骑马拿兵器满脸凶煞之气的老爷们在村里悬赏找他。
　　若是被村里人察觉自己收留藏起了这个年轻人，到时候不但他会被绑去换赏钱，自己也会遭殃的！
　　窝藏重金悬赏的人犯，这可是重罪。
　　“真抱歉，我家里实在太穷了什么也没有，只煮了点稀粥能勉强填饱肚子。”她将锅里清汤寡水的粥盛出来端过去，“你先吃点东西吧。”
　　艾德蒙饿得头昏眼花，獠牙不由自主变长裸露在玫瑰花瓣般的双唇外，显得有几分邪魅。
　　他不想让善良的女孩看到自己这幅样子，只能把脸藏在阴影里摆摆手口齿不清道：“谢谢，我不饿你吃吧。
　　谢谢你救了我，我得赶紧离开这里。
　　不然会给你添麻烦的！”
　　“哎呀，小心点！糟了糟了，你看不听劝血又流出来了吧？”
　　艾德蒙挣扎着想起身，但身受重伤失血过多又长时间未进食导致过于虚弱，刚想站起来就摔倒在床上，海伦娜急忙扶他躺下帮忙按住腰间渗出鲜血的棉布，安慰道：“那群人已经走了，你呆在这里好好养伤。
　　等身体稍微恢复些再离开也不迟。
　　Emmm……我明天去帮多姆大叔家清理羊圈，到时候我找借口帮你讨点止血的草药回来，只要能让伤口快点愈合，你每天多吃点饭菜就能很快好起来。”
　　熟悉的环境唤醒了艾德蒙自幼生活在小村庄的人类记忆。
　　对于这种狭小昏暗低矮破房子里住的贫民百姓，他很有感触。自己住的村子里多数人都是这样贫困煎熬度过一生的，自己家虽然穷但父亲有酿酒的手艺，母亲又会勤俭持家所以过得不太糟糕。
　　海伦娜穿着穷人最常见的粗布衣衫，衣服长度在脚踝上方便走路干活；赤果果的双脚上能看到些细小裂口。
　　他们没钱买鞋子穿，而草编的鞋又太容易坏。
　　如果不是去过于坎坷难走的地方，是连草鞋都舍不得穿的。
　　人类记忆让他心情平复许多，獠牙也逐渐退回去，艾德蒙轻声问道：“家里只有你自己吗？”
　　海伦娜忙着编织的手顿时停了一下，随后苦笑道：“是啊，只有我自己了。
　　其实我是半年前才逃到这个村庄来的，我从小生活的地方叫兰法城。
　　在沿海一带，你或许听说过那里曾经是个很漂亮很繁华的港口大都市。”
　　“逃？”艾德蒙注意到她用的字眼。
　　“是啊。”海伦娜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僵硬，似乎回忆起很可怕的事情，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道：“你知道黑死病吗？那是种很可怕的瘟疫！
　　我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亲人都被传染了。
　　他们刚开始会浑身颤抖剧烈头痛然后发烧、昏迷或者发疯一样胡言乱语，全身长满恶疮，不出三四天就一命呜呼。
　　整座兰法城，短短几天时间居民纷纷丧命。
　　曾经辉煌繁荣的城市，很快成为人间地狱到处都是长满恶疮或黑斑的死尸，侥幸没有被死神缠上的我只能蒙上黑纱跟随为数不多的人逃离那座城市。
　　大概是兰法城的黑死病太过可怕，很多地方的人们自发驱逐我们，辗转流浪许久我才在这个小村子里勉强落脚。
　　这房子是房东老太太看我可怜才租给我住的，作为回报我每天要帮她做这些编织。”
　　她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半成品，看起来像是某种挂毯类的草编小装饰。在乡下集市上，艾德蒙见过卖这种古老又朴实装饰品的，还有些花瓶之类的小玩意儿。
　　“你过得肯定很艰难。”他叹了口气轻声道。
　　自幼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艾德蒙知道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想在陌生村庄扎根落脚养活自己有多难，海伦娜轻描淡写几句话中，掩藏了太多悲伤无奈和艰辛。
　　再对比自己，他再次感恩伯爵大人的倾力相助。
　　若没有他，哪怕从屠杀中侥幸活下来，自己至今也会是个逃避现实的懦夫，连眼前这个自强不息的姑娘都不如！
　　“至少活下来了。”海伦娜轻声叹气，随后故作语气轻快道：“我的过去简单的就像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羊皮纸，没什么好说的。
　　你呢？
　　说实话黎明时分你翻滚到我门口稻草堆里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
　　看你衣着打扮肯定是位贵族公子，那些骑马拿刀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你一天都昏睡着没醒过来，我干着农活儿还在想是不是贵族权力争斗什么的。以前在兰法城有很多流浪的吟唱诗人都喜欢弹唱这类的故事。”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艾德蒙张了张嘴，最后只能苦笑摇头。
　　即便是救命恩人，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秘密坦诚相告。
　　只可惜现在受伤太重不能出门，否则找几个混蛋多喝点血身体就能迅速恢复如常，在回去向大人汇报情况之前或许还能弄点钱给这个善良的好姑娘补贴家用。